夜的流声

        当夜逐渐沉睡，可我依然醒着，依存着白天的姿势，还有一身疲惫之后的松懈，静静地听从远处传来的声音。仿佛有风吹起叶子的叹息，街灯昏暗着照着路边的小草，这样的夜或许还有露珠，挂在叶子上滴滴欲坠，让我在这幽黑的夜里想象，想象一颗露珠的生命，是否它的短暂即是它的永恒。是否，我们的生命与露珠有其极相似的一面，在之前与之后，都是同样的虚无，而过程，亦不见得可以铭记。

　　我在灯下沉吟，像在等待季候风吹拂过我的心灵，可是，风似乎只是隐隐地掠过枝头，它是那样的轻微，细致到让我们感觉不到它的存在。可是我知道的，它必定是藏在某朵云后，或是某朵花下，在那边微微、轻轻地摇摆。于是忽然间发现，这样想着亦可以陶醉，像小时候得的一个糖果，那糖纸颜色鲜红，图案动人，糖纸总是被小心的摊平夹在书页间，那时，一颗糖果，一张糖纸，就足以让心灵快乐一个晚上，早上起来时，还会细细的拿到阳光下照耀，眯着眼透过透明的糖纸，阳光铺洒在脸上，这样简单而纯粹的时光，仿佛还在昨日，可是，事实上它已走远，远至我在细细回味的时候，忘记了那糖果的什么口味，只知道，那只一种纯粹的甜，像蜜，让人无法形容，可却涌在心里难以退去。

　　白天的喧嚣已悄然地退去，夜的浮华在窗外弥漫，隔着这扇窗，我便可以把自己与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。有时候，当这种宁静在心灵深处逐渐浓密时，世界亦变得沉静下来，仿佛一个个慢镜头，一幅幅的流过去，流过去，分明，你能看到自己在那无声当中轻轻地走，慢慢地说，你可以看到自己如何地淌过湍急的河流，还有那些长长的水草如何缠绕在脚踝上。那时，你定会看到镜头定格在那幅图里，那一瞬间你可以看到挣扎，惶恐，甚至恼怒，河流绕开你的脚踝，向前方奔去，你恨不得化成一滴水，随着河流汇入大海，想必那应该是宽广而博大的，像妈妈的怀抱，让人不用设防，无需面具，可以从容无顾虑的奔过去投入她的怀抱。

　　那就像是一个希望，像太阳，总不是每天都见。于是在泥泞的风雨里，你不得不去面对，尽管那些缠缠绕绕的细韧的东西总是似有若无的存在，让你总挥不去又躲不开，于是不知从何来的勇气，你开始奔跑，不管脚下是否有牵绊。这样的结果无非就是你被绊倒，要不就是获取自由。自由是个足以让人心生勇气的词，猛一想到心会突然蹦蹬一下，像触及某一个按钮，一场别开生面的景像立刻生动的浮现在眼前，突然间你会发现，原来所有的顾虑在有些时候真的并不重要，世事并不真的如我们想象般那么难以决择。往往，只要有一个理由，或者一股勇气，就可以冲破这道线，跨过这道坎。

　　只是，当勇气在瞬间涌起之后，那双忽然间明亮起来的眼睛又突然的暗淡，像那天空欲下雨时的昏暗。昏暗中，仿佛能看到自己心悸时的脆弱，那时会突然发现，原来世界是陌生的，阳光是陌生的，连那永往直前奔流着的河流亦是陌生的，那些牵牵绊绊的水草在水面下游来游去，轻轻的拂着脚踝，那样的细柔，仿佛那样的亲近。

　　也许这正是人的矛盾之处，当我们急欲挣脱时，一切都是那样的刻不容缓，可是当真正来临时，会让人心生畏惧。恍惚间，陌生的与亲近的又都统统的走远，唯有这宁静的夜，无声的月伴着无眠。